卫辉博物馆馆藏的三幅清代“墨兰石图”

卫辉博物馆馆藏的三幅清代“墨兰石图”

霍德柱

近日，因着力搜寻民国卫辉画家金寿昌的作品，接触到了卫辉博物馆馆藏的三幅“墨兰石”图。在传统绘画题材中，兰乃重要一品。兰花一树而千蕊，根枝叶花朵皆蕴香，故为人喜爱。《离骚》“纫秋兰以为佩”，陶渊明称“幽兰生前庭，含熏待清风”，苏东坡直言“幽兰如美人”；而石以坚硬、突兀、浑朴、难移著称。两者结合，本皆为山野遗弃之物，却一刚一柔，一清逸一朴拙，尽显正直士人所追求之品行。再加上以墨点缀和渲染，朵朵墨痕之中自有清气满乾坤。故而，墨、兰、石的结合大行其道，诞生了诸多擅长画墨兰石的名家。来自睢州的清人蒋予检就是其中之一。

蒋予检，字矩亭，河南睢州（今睢县）人。道光二年（1822）举人，历官庐陵、宜春、峡江、新昌知县，年六十七殁于官署。与何绍基友善。工书，学颜、柳。善写兰竹，写兰法宗郑所南，纵横偃仰，姿态横逸，风翻露染，神趣静雅，纯乎士气，绝无俗尘。人誉“画兰圣手”，与郑板桥画竹齐名。

卫辉博物馆所藏三幅“墨兰石”皆为蒋予检所画。

1.石性介而坚，兰心和且静。兰非倚石生，石却倚兰定。礧砢涧松寒，萧疏岭梅劲。出处验同岑，根核有情性。其心本在心，灵秀经时孕。平生翰墨缘，懒与於菟竞。偶然出槎枒，磈礧一时迸。还须语石兄，交道久而敬。予检。

细观此画，山石崚嶒而突兀，尽显勃勃傲气。一丛幽兰生发于石根蓬艾之中，出污秽而不染，叶片修长飘拂，花朵灿烂不拘，清香透纸，仿佛可嗅可感。题款中点出了石之“介而坚”和“兰”之“和且静”的特征，更把“偶然出槎枒，磈礧一时迸”的本性表露无遗。尤其是“平生翰墨缘，懒与於菟竞”更是借物抒怀，表达了创作者清高孤介的处世态度。

这段题款颇见修养和风度。尤其字里行间多王铎笔意，酣畅淋漓，狂放恣肆，在奇逸之中见雄阔奔放，与王铎《祝潞王寿》诗碑的笔法有异曲同工之妙。题款下有印两枚，一阴一阳，即“巨亭”和“予检”。

山石空白处有题识，即“先君墨兰，家藏五几，而大幅尤未收存。戊寅春，晤王雪庐农部。谈次，出先君画兰数桢，皆中年所绘。时黄小泉少府素擅丹青，恳为钩摹，以付剞劂，用供同好。綎庆敬识。”

綎庆，字授珊。蒋予检之子。咸丰九年（1859）举人。曾任吏部、户部郎中。工书善画，常画芭蕉幽兰，尤以墨兰最负盛名。人谓綎庆诗画之秀逸之气，尽得之于家传。光绪十三年（1887）卒于家。

从题识看，光绪四年（1878），蒋綎庆从王琛（王雪庐）处目睹其父“画兰数桢，皆中年所绘”，恳请顺天大兴人黄小泉为之“钩摹”，然后刻石以传世。黄小泉擅长此道，叶衍兰、叶恭绰祖孙编写《清代学者像传》达171人，其中大部分为黄小泉摹绘，其功力之高即可见一斑。

因此，这幅“墨兰石”图不是原作，实乃经黄小泉“钩摹”而刻石，再捶出的拓本，终经装裱而成。画面右下角有“原拓本藏会□阁”，难道此物竟为再刻再拓之作？若果真如此，那艺术价值就大打折扣了。

2.石不能言花无语，传声空谷风兼雨。矩亭。（印）臣予检印。

此画，巨石耸峙孤立，无遮无碍，如剑刺虚空，颇显倔强难驯之态。石根数丛兰花生发于乱世荆棘之中，茂盛恣肆，无拘无束，花朵随风飘拂，清香溢出深谷。只是山石之皴裂剥蚀，因剞劂而缺失，缺乏原作之细腻和灵动，这也是拓本不如绘本之通病，令人无可奈何。

3.写叶写花并写根，全身毕露众香尊。洛灵未见秋遗佩，山鬼合来夜打门。敢向风前称画手，聊凭纸上吊忠魂。心持一瓣欣能托，雪北泥南当爪痕。予检。（印）检，（印）矩亭。

此画乃三幅中构思最为巧妙者。上下两丛兰花，一俯一仰。悬于岩壁者，虽有欲坠之感，却枝叶散发，布满天际，花朵张扬，生机勃勃；立足崖根者，花叶亦大多上扬，有的还含苞待放呢。在两者相交之空隙，题诗自右下向左上，与上下之兰叶交融为一体。题诗处于画面中间，每行字数随画面需要而变化，多少不一，至最左而长达10字，再加上题名“予检”及印章，使得整个画面轻重适宜，仿佛书即画，画即书一般。暴老师看到此题款时，脱口而出“有郑板桥之味道”，其拙朴犷悍确实有“六分半”之风。其实，画面的疏密错落，穿插呼应，也与郑板桥画竹时的惯常构思暗合。

据网络资料，1984年，桐城县文化馆把“蒋予检兰草中堂”移交县博物馆收藏。该画质地宣纸，全绫装裱，长159厘米，宽80厘米，绘墨兰两株，左上方自题寄情诗一首：“写叶写花并写根，全身毕露众香尊。洛灵未见秋遗佩，山鬼合来夜打门。敢向风前称画手，聊凭纸上吊忠魂。心持一瓣欣能托，雪白泥南当爪痕。”上款“绍庭二兄先生雅正”，下款“矩亭蒋予检”。盖朱色篆印两颗，一印“号棱隐字矩亭名予检”，一印“睢阳蒋氏”，均篆字。诗中的“雪白”应属抄写错误。

从上述资料看，题款诗在左上方，与卫辉博物馆之居中部不同；其上下款及两个印章，亦与卫辉博物馆所藏不同。可见，两株墨兰与同首题款诗交协的画作不止这两幅，这些可能是蒋予检比较喜欢的构图元素。如此看来，本画的存在还是很有价值的。

书画最重细节。拓本即使再精到也赶不上宣纸绢帛之精美，这毋庸置疑。当下，蒋予检的作品存世者不少，这三幅是拓本，价值自然赶不上绢帖之作。但有聊胜于无，这三幅作品的原作大概率世已无存，即使拓本恐怕也寥寥无几了；因此，这三幅作品可以丰富蒋予检“墨兰石”作品的题材，加上蒋予检、蒋綎庆的题跋，对研究蒋氏父子的书画技艺有一定的参考价值。

至于这些作品如何流落至汲县，恐怕与上期所介绍的“秋谷”金寿昌有关，也许是金寿昌珍藏之物，被其携至汲县。另，这三幅作品连同金寿昌的诸多画作为何能藏于档案馆和博物馆，据暴老师推测，可能与潘丹生的收藏有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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